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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徽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泌尿外科的陈磊医生术后累瘫坐在地上喝葡萄糖的照片曾引起过一波热议

       写这篇文章的冲动源于知乎的一个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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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转行。深深触动我的正是这两个字。因为我曾想过不当医生。在看完下方的回答后,不出意外地,都是自诩冷静的反对声音,还有苦口婆心样的“泼冷水”。这与当初的我是多么相似。于是感慨之下,我在问题下面也挥洒了几百字,可总觉得意犹未尽,于是干脆专门写篇文章抒发一下我的感想。

       学医期间不是没有过放弃的想法。我也曾深深反思过自己是否适合这个行业,可惜那时候的我满目迷茫,没有答案。每次当我提起转行的想法,周围的人都旗帜鲜明地表达了他们的不赞同,不管是家人,朋友还是老师。年纪长一些的,便用他们的丰富阅历和人生经验将你“不切实际”的想法一一敲碎,告诉你将来摔倒的时候会多么地狼狈不堪。朋友则满脸惊讶地问我:“为什么呀?当医生多好呀!”然后重复着苍白无力的安慰之辞,一一列举在他们看来当医生的好处,最后得出一个千篇一律的答案:“你看,当医生多好呀!”不好意思,我觉得你或许并不是真的认为学医有多好,你只是需要一个当医生的熟人。所有反对的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现在学医这么久了,不做医生还能干什么呢?那时候的我真的太年轻,就这样一句话,竟让我哑口无言。

       我喜欢文学,喜欢绘画。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如果不学医,我现在的生活会如何。不比他人随口说的“再也不学医”的玩笑话,我是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的。明明不喜欢却还要对着成堆的书死记硬背,那段时间我实在是痛苦不已。我开始厌学、逃课,不断地用其他的娱乐形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有问题,却羞于向旁人求助。有一次我甚至压抑到在电话里嚎啕大哭向家里抱怨自己的选择。可是当我知道在打完那通电话老妈一夜未睡之后,我内心又满是愧疚。小时候的我经常生病,老三在娘胎里也没养好,出生后也是大病小病不断。那时候老妈便骑着一辆小摩托载着我或者妹妹四处求医。在那个年代的小镇,凡是名气大点儿的赤脚医生姿态都摆得很高,门口也都是车水马龙。偏他们所在的地方又都挺远,每回去都要赶个大早。儿时对于求医最深的记忆便是冬日坐摩托车的时候呼啸的风拍得脸又疼又僵。我记得老妈拖着我挤在人群中客气地跟医生说着话,也记得每当有不好的结论时老妈拧紧的眉头。其实不丁点儿大的我知道什么呢,不过是看大人脸色猜测罢了。我甚至还记得老妈受了气遭了冷脸后偷偷抹过一回眼角。那时候老妈最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要是家里有个医生就好了。”我知道老妈心里有着对医生的执念,可她那么爱护子女,看到我难过却又不忍苛责。所以当我知道,在电话里默默无言的老妈一宿没睡后,才恍然明白那通电话对她的杀伤力有多大。自那之后,我再没提不学医的事情。但绩点终究是不上不下。

       真正的蜕变发生在医院实习期间。

       幸也不幸,我实习的第一个科室就是普外,跟着的第一个带教那天晚上刚好值夜班。半夜接了一台急诊,我第一次跟台便跟到了凌晨两点半。尽管在学校也培训过,可第一次上台还是挨了护士姐姐不少骂。所有不安、紧张的情绪在穿好手术衣站在台上、无影灯亮起的那一刻起,便如同被一只温柔有力的大手抚平一般,归于沉寂。我听得见自己平静的呼吸,也感受得到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我感知着这奇异又陌生的悸动,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好像冷静过头了,这不是我想象中第一次上台的模样。台上是一位患化脓性阑尾炎、孕24周的年轻妈妈。术前她就颇为紧张,手术过程中颤抖着声音不住叮嘱:“要小心我的宝宝,轻一些。”麻醉医生在一旁也被她弄得紧张兮兮,不时地问上两句;原以为是麻醉效果不好,没成想是她太过于紧张,不放心才出声提醒,顿时觉得无奈,只好耐心安慰。台上带教也觉得好笑,却还是不时地提醒我拉勾的动作轻柔一些。

       他们教我要对患者温柔以待。手术结束,已经两点半了。原以为自己会劳累不堪,可我下了台却毫无睡意。那一夜我想了很多。原以为自己不适合手术台,却没想到台上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让我如此亢奋,站在无影灯下的感觉是如此让人迷醉。我心里的某处开始蠢蠢欲动。

       实习轮转到骨科的时候,也是挺“黑”,跟着带教处理完两例急诊,刚想歇下,便见带教接了一个电话,言语间脸色已经愈发沉肃。挂了电话,我第一次看到带教脸上闪过惶急的神色。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今晚怕是别想歇息了。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二线三线包括科主任已经全聚在手术室。见到病人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是一位车祸患者,被卷入大货车轮子底下并拖行了近10米,身上没一块好肉,断肢的几处均只剩一层皮连着了,需要马上截肢。一切抢救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被派去取血。等我回来的时候病人血压仍旧很低,只有62/45mmHg,神志仍旧恍惚。她似乎察觉到身边围着很多人,用她仍残存的但已经骨折的左肢在空中抓着,嘴里不断念叨着“我的女儿”……事实上,她只比我大两岁。

       术后她被送去了ICU,换药也一直是我换的。每次全身换个遍至少需要40分钟。一开始她疼得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指在我掌心划拉,可我实在愚笨,拢共也没猜对几回。可没过几天,在她气管还插着管子时,我就已经转到麻醉科了。后来恰巧碰到她二次手术,神志依旧不是很清楚,估计是意识到进了手术室,便开始躁动不安。我只好拉着她左手一遍遍喊她名字安抚她,她估计是认得我的声音,又开始在我手上划拉,嘴里呜呜地发着声音,但总算不再乱动了。一个多月后去ICU看望别的病患,我也去瞧了瞧她。那时她已经逐渐好转,管子拿掉了不少。我站在她床边喊她名字,她便微笑着示意我低头。我低下身子,她隔着口罩摸了摸我的脸,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谢谢。”天知道我心里有多感动与震惊!之前帮她换药时神志少有清醒的时候,况且我全程戴着口罩帽子,时隔这么久她居然还认得我!

       感谢你教会我生命的可贵与顽强,也感谢你的善意与认可。每每当我碰上烦心事儿时,想起你的那声“谢谢”,我心里便无比熨帖。
实习过程中,遇到过很多让我获益匪浅的病人。在那段时间我感受到病患在生死边缘的挣扎,也深深羞愧于自我的学识浅薄。我也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所学的在他们眼中竟有如此魔力,他们的希冀仿佛将我肩上的责任化为有形。那些可爱的、乐观的人们,你们又何尝不是我的老师呀!那段时间我无比积极,疯狂地补以前的基础,像一块海绵竭尽全力地吸收我所接触的事物。那时候的我精力亢奋到让我的带教都觉得惊讶,做手术做到凌晨三点多却毫无倦意。那个时候,我就明白,我体内的某种东西苏醒了。
后来我选择了普外科,毫无意外,周围绝大多数人都持着反对的态度。可那时候相较于之前任性地“say no”,我已经无比明确自己想要什么了。站在手术台上被无影灯的灯光笼罩的感觉实在是太迷人了。我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守住这份心动。情出自愿,事过无悔。其实我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我知道需要一步步来。
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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